学益学区   杨云霄

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任课教师，教学成绩并不是我唯一关心的问题。因为同时我也身兼重任——班主任。虽然身为世界上最小的主任，却总在处理着形形色色的大事，之所以称之为大事，因为这其中的每一件事关乎的不是其他，而是一个孩子的成长。身为教师，我深知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排排整齐高效的机器，按下相关按钮，他们就能迅速完成命令。相反，我所面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一个个自由的灵魂。所以，走上教师这条路，我便告诉自己要用心聆听每一个孩子的快乐和悲伤，尽可能保护及帮助所遇见的每一个孩子。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几个关于我和学生之间的故事。

（一）我有一个梦想--------“希望以后可以遇到一个不嫌弃我的人”

某个晚自习，我所代班级的学生晓琳和同桌说话声音较大，班长在试图劝告晓琳保持安静的过程中，与晓琳发生了口角。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晓琳直接昏厥，被同学送往医院，经过输液吸氧等一系列的抢救，凌晨一点晓琳才安然无恙地回到宿舍。

次日晚上，我积攒了一腔的愤怒冲进学生宿舍，打算好好批评娇气的晓琳，我甚至想好了训斥的台词。到宿舍之后，她看到我的一瞬间，情绪突然变得特别激动，咬着嘴唇，紧紧地捏着拳头，呼吸急促，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担心她再次昏厥，我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抱着她，语气缓和地询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因为一件小事把自己气晕。学生情绪冷静下来后，娓娓道来她的成长经历。“老师，我真得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自卑，我从小身体就很弱，小时候一直打针，最后打到身上都没有地方可以打了，大夫就在我鼻子周围打，所以我脸上长了很多麻子，从小学到初中，同学们都叫我麻子。因为长得丑，别的女生都有男生喜欢，只有我没有。初二那年，有个小男生喜欢我，但是因为他也长得很丑，所以大家都起哄，笑话我和他。老师你知道吗？上次你让我们写自己的梦想，有一个人写了‘希望以后可以遇到一个不嫌弃我的人’，那是我写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特别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我对别人的话很敏感，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爱我，我也不喜欢我自己......”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我抱着这个孩子，故作轻松幽默地告诉她，“你讨厌的麻子在国外有个洋气的名字—“可爱的小雀斑”，那可是许多外国女人引以为傲的装饰品啊，是可爱的象征。你生来就具备国际时尚范，应该庆幸才对，干嘛要难过。那些嘲笑你的人才是不懂审美的人。

还有，你的眼睛很好看啊。除了外貌，你也很善良，很能干，你把咱们班的教室装扮地那么漂亮......你这么好，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呢？有很多人爱你，我爱你，我在意你，你还拥有爸爸妈妈的爱，还遇见了这么好的同学......你觉得自己幸运吗？”

最后，这个孩子笑着点头，情绪冷静了下来，向我许诺，她会慢慢调整心态的。

事后，我也私下叮嘱其他学生在生活中多关心，多鼓励，多肯定晓琳同学。在平常的生活中，我也时不时地与她交流。遇到有关如何提升自信，保持快乐的课程内容，我也会多花时间让学生去学习，达到一种渗透的效果。目前，这位孩子的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脸上也多了笑容。抹除她的自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聆听晓琳的故事之前，我的内心只有肤浅的责备。但耐心聆听以后，我只允许自己有宽容和慈悲。也许每一个孩子都值得用拥抱和双手去承接他们的眼泪和委屈。因为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足够幸运地在爱里成长。当我鼓起勇气说出“I love you and I care about you... ”的时候，我便确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复杂的难题，但爱是唯一的解药。

（二）“我也想改，但是真得不知道该怎么改”

10月27日，小尹在女生宿舍丢失一部手机，同宿舍其他两名学生在其舍友小k桌框翻出丢失的手机，并在小K的柜子里又找到其他同学之前莫名消失的东西，包括校服裤子，饭卡等。我与小K单独谈话，但小K拒不承认，坚持有人陷害她。我选择等待期中考试的结束。30号晚上，独自和小K聊天，她仍然不承认，存有侥幸心理，并试图把错误怪罪到同宿舍其他同学身上。最后，一再追问，且通过举例许多伟人犯过的错误来淡化这份错误在她心里的分量，让她首先接受本来就存在的问题，然后通过自己的反思和他人的帮助及教导逐步改正错误。谈话2个多小时，小K终于坦白舍友丢失的所有东西都是她拿的。她哭着跟我说，“老师，我不缺任何东西，但是每当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拿别人的东西，尽管心里的声音告诉我不要拿，不要拿，但我就是忍不住。老师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没有办法不拿，我也想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没有批评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布到班里。我给了小K一个拥抱，告诉她我相信她，相信她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改正这个习惯，回到曾经那个活泼快乐的自己。随后，我叫来其宿舍的其他孩子，坦诚告诉她们小K不是小偷，而是得了一种心理疾病，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她，原谅她，帮助她改变这个习惯。庆幸的是，这些孩子都很善良，一致点头，并热心地告诉小K，以后尽量不让她一个人独处，帮助她改变这个坏习惯。那天晚自习下后，我送小K回宿舍，同行的还有她宿舍的其他孩子，她们拥着小K，和她开心地聊天。后来，这个学生就开朗了很多，也没有再听说过她们宿舍丢过东西。

时至今日，我都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味地数落这个孩子，而是选择相信她。这个孩子的改变是有一半要归功于信任的力量。老师的信任会影响到她对自己的信任。同时，这件事情，让我真正感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其宿舍其他孩子的善良，那是一种真正的善良！尽管被伤害，却仍然愿意原谅并且满心真诚地去帮助一个迷失的同伴。这份宽容和体谅是多么地珍贵！成年人总喜欢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孩子，何曾想过其实孩子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

后来，这个孩子写了一封信给我，内容如下“老师，谢谢您对我的包容，谢谢您维护了我那脆弱的自尊心，今天，我向心理老师咨询了一下我的状况，她说是由于我最近的学习压力太大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老师让我放下思想的包袱，改天去找她谈谈。老师，请您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克服这个病的，争取做回以前那个乐观、开朗的我！ 最后，还是要谢谢您那个大熊抱，给了我诸多的勇气。拥有这样无微不至，关怀备至的班主任和室友，我此生无憾，谢谢！”

（三）“老师，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星期一，学校例行的周一晨会上，学生晓雨被通报批评。通报原因是该生在期中考试中作弊，作弊方式是偷看放在身后凳子上的笔记本。

这件事，对于所有事不关己的人，都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芝麻小事，但是对晓雨，一个青春期的少女来说，意味着整整好几天的不安，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升旗仪式结束，本打算晚自习再找她，但当时不知道受了什么力量的驱动，喊住了走向教学楼的她。以为她真得作弊，所以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就是你行为带来的结果，你要面对它，承担它。”

但是出乎意料地是，晓雨还没有说话就开始哽咽，她说“老师，我没有作弊，考前我在用笔记复习， 开考后就顺手把笔记扔在了后面椅子上的那一沓书上， 我坐在最后一桌，桌椅太挤，我拽椅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 老师就下来拿走了我身后的笔记，坚持说我在作弊。 我跟老师怎么说，他们都不听，直接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说‘你不要再说了，你就是作弊了！’我就没有再说什么……老师，他们是大人，他们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根本不听我解释。我真的很难过，我当时就想我为什么不真的作弊呢？这样我起码是坐实了……老师，你一直都会听我说话，所以每次对你说话，我都特别坦诚……”

我呜哩哇啦地给晓雨回应了一大堆，但最后那句，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这次经历是一个礼物，这个礼物教你去成长为一个能听孩子说话的大人。” 孩子的哭丧着的脸上出现了笑脸，那一刻，觉得和她聊天的40分钟是值得的，是有意义的。

（四） 厮杀过后，仍然选择去爱

周五早上，我们班某个宿舍阳台发现有烟头，我去宿舍问学生，质问，询问，关切地问……各种问，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只是一个谎言，明知这是一个谎言，我便停止了继续追问。

吸烟的小马同学被叫到政教处，经过严刑拷打，终于说出了真相，烟是他自己抽的。我是有些生气的，为什么在我的温柔细语和政教处的严刑拷打中，他宁愿选择严刑拷打。就像在舒服中死去和痛苦中死去，面临着逃脱不了的死亡，他偏偏选择了在痛苦中死去。

尽管面对的是一个孩子，但我还是有些介意，介意他对我的欺骗。所以，我在置气，与一个孩子置气。不理他，不想和他说话……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是我的课，按照惯例做课前演讲，小马同学的舍友小平是今天的演讲者。他站在讲台上有些紧张，用英文说到“我今天的演讲主题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应该去保护它，爱护它……谢谢我们亲爱的，和蔼的班主任杨老师对我们的照顾……”

演讲结束，全班孩子集体鼓掌，看着我笑。那一刻，心里暖暖的，对孩子们的生气全部都烟消云散了。也用英文回应了他们，“每一次，你们犯错的时候，我都会生气，但每次生完气，都会告诉自己，你们还是孩子，所以我还是爱你们。 我们是人，是人就会犯错，犯错了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改正错误就可以。 You made mistakes, and I will become angry. After that, I told myself you are still young, so I choose to forgive you. You have to remember, no matter what happened, I love you , always love you.”

那一刻，学生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却听到了他们柔软的心。我一直愚钝地相信，爱真得可以治愈一切。 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等，等小马同学主动来找我，我也相信，他会来得。

一切不出所料，孩子写了信给我，周六中午，我上完课要离开的时候，他喊了报告进来，手里提了一大盒烩菜，笑着说，“老师，你吃……”

（五）关于聆听

周三早上第一节课下，小于，一个与我交流并不多的女生跟着我出了教室，她呼吸急促，仿佛胸口上压了一块石头，一次又一次涌出来的眼泪被反反复复强憋回去。“老师，我能和你谈谈吗？我实在是憋的不知道该和谁说了……”带她去了没有太多人的楼道拐角处，孩子跟我一五一十的说道“我的脸上从来都不长痘痘，最近长了好多痘痘啊！我这次考试的时候，因为答题卡涂错了，所以考了那么一点点……我给我爸爸打电话了，我很想他，可是我爸爸这次对我的态度好差，我觉得他不爱我了……我昨天晚上晚自习以后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了很久，我好难受啊……”听她说了很久，反反复复说着这两件事情，直到她看起来把胸口的那块石头移开了一点点，简单的安慰之后，得知她恰好在生理期，带孩子去了办公室，昨天买东西店主赠送的一包暖宫茶不偏不倚地躺在办公桌上等待着它要安慰的小女生。孩子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所有在我们看来不算事情的事情，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时候真得会让他们感到真实的痛苦，而聆听真是个好办法。我很庆幸，她愿意把这些琐事讲给我听，而我也能成为一位聆听者。

能够给予，是一件幸事。

（六）关于拥抱

上周监考期间，大概是因为大脑太空白，突然觉得应该给班里安排两个门迎，每天轮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早上站在教室门口问候班上的其他同学，以拥抱的方式。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让孩子们在这个班级找到归属感的同时，增强同学间的情谊，在他们的心里种下爱的种子 ，并让孩子们学会如何适当表达自己的感情。今天是拥抱进行的第二天，我每次都会去问候两位小门迎，他们的笑脸总是很灿烂，告诉我挺好的。早上例行的班主任在班时间，我坐在讲台前写着自己的当日计划，今天的门迎———小雪，突然走过来，“老师，您也是咱们班的一份子，所以我也应该抱您。”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惊喜，我给出的一棵种子，没有想到收获了一棵成长速度如此快的小树。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拥抱，这个冬日的早晨，真得很暖。

作为一个小小的班主任，我做的很少，但收获得很多，而且收获得是最珍贵的东西。这一年已经拉下帷幕，惟愿我能在新的学年里谨记初心，用心对待每个孩子。

古人说，朽木不可雕也。但我总是偏执地相信，每个孩子都是一颗种子，有的种子扔到土里，自己就能开花结果；有的种子需要适当的照料才能生长；有的种子浇了一年的水，可能才开始发芽。但请您静待花开，因为这颗种子可能会长成一棵大树的模样。
    最后，我想分享一句Marva Collins（美国当代最传奇的小学教师）说过的话来结束今天的分享。I am a teacher. There is no magic here. I do not walk on water, I do not part the sea. I just love children. （我是个老师，我没有魔法。我不在水上行走，也不能像摩西一样劈开红海，我只是爱我的学生。）